在大中专职业院校的老师们来到工厂参观交流时，卢佳和同事有时会被问到类似问题，“现在一个员工管七八台机器，也不再需要车工、磨工了，企业都数字化转型了，以后我们的学生怎么就业呢？”
“我们之所以要转型，正是因为您的学生可能不再有兴趣和动力去学车工、磨工这类工种，但他们适应和学习数字化管理的能力更强了。”卢佳说。
和这家企业一样，很多制造业企业在人才招聘时面临着现实问题：越来越多的毕业生或拥有职业技能的人才，“愿意去送外卖和快递也不想进工厂了。如果企业还不转型，反而以后会到招不到人。”
坐落于佛山三龙湾南海片区的广东星联精密机械有限公司 （以下简称“星联精密”），2021年获评佛山市数字化智能化示范工厂。国内外众多知名饮料品牌的PET瓶模具，很大一部分都是出自这里。其“吹瓶模具”于2021年获得工信部“单项冠军产品”认证，在全球高端饮料包装市场占有率位居全球第二，全国第一。
关于转型的历程和经验，这家企业总结出系列生动又贴切的比喻：产品的数字化是从“一模一样”到“一模一样”；生产数字化是从“人停，机器不停”，到“人停，机器不停”；质检环节的升级背后，因为“质量是做出来的而不是检出来的”；目前做的是以数字化辅助企业决策，推进智慧生产研发。
工业上楼
花园式的立体绿化工厂
三龙湾的城市蓝图是“半城半绿”，星联精密的总部就“藏”在这个“半城半绿”的区域里。
本期，南都记者跟随由佛山市工业和信息化局指导，市信息协会、市工业互联网产业联盟、市智联工业互联网科技服务中心联合承办“佛山市企业走进数字化智能化标杆示范企业（第三期）”活动，和众多企业家一同走进星联精密，“取经”数智化转型之道。
本次调研首先让企业家印象深刻的，是这家佛山市数字化智能化示范工厂的园区环境。俯瞰星联精密的总部像是一艘绿色的游船，走近可见国际都市风格的垂直绿化现代化大楼。总之，无论是走过路过还是深入其中，这怎么都不像是一家传统制造业企业的厂房。
园区占地50亩，其中厂房面积约4.3万平方米，总投资达到约6亿元。园区的绿化率达到了35%，这个比例即使是放在宜居社区里，表现都算是非常靠前的了。
比时尚和好看更重要的是低碳和实用。
为了满足生产制造需求，厂房结构采用的是清水混凝土浇筑，没有钢筋，更加适用于设备“上楼”。其中船一样的建筑共有6层，1层和3层是制造车间，2层和4层是办公室，五六层正在做一个关于“瓶子”的博物馆。
之所以要做“瓶子”博物馆，因为这家成立于1993年的“专精特新”重点小巨人企业，一直耕食品饮料包装PET模具这一细分领域。星联精密位于食品饮料包装行业的中游，上游为金属原材料供应商，下游为食品饮料企业或食品饮料包装企业。
也就是说，消费者手中众多熟悉品牌的食品、饮料包装“瓶子”，就是通过这家企业生产的模具制造出来的。
产品数字化
从“一模一样”到“一模一样”
企业的数智化转型升级，首先是源于要解决和突破痛点。
在企业发展过程中，星联精密面对四个问题：行业个性化研发、离散型制造与下游企业要求的快速响应和精益生产要求相背离；数据无法追溯；信息孤岛以及关键数据缺失，产品验收困难。
因此，随着产品不断更新换代、产品质量要求提高，传统的模具设计方法、加工制造水平已难以适应市场的发展。星联精密开始利用柔性生产线的高智能化、数字化和高精密性的特点，克服现有PET瓶模具的生产制造缺点，着手打造智能化、柔性化、数字化工厂。
数字化历程中的第一个重要节点是2010年开始的产品数字化。
星联精密总经理助理卢佳用了一个形象的比喻，从“一模一样”到“一模一样”。
过去，“一个模具一个样”，现在，即使是客户时隔多年再提出历代产品的模具需求，企业同样可以交付“一模一样”的产品。
这个支撑就是实现数字化。
在改造前或者现在大部分模具企业由于生产设备未联网且不具备在机在线检测能力，不具备生产加工过程全数据记录的能力，从而导致研发生产加工数据无法追溯，导致生产的一个模具一个样。
“打个比方，一个测试模具经过检测，发现哪里薄了一点或厚了一点，熟手的师傅拿个锉刀凭感觉去锉一下就调整好了，但这个最终数据无从找回。”卢佳说。
“一模一样”的产品数字化背后，是两个关键词：数据稳定性、数据可追溯。
在此基础上，通过转型升级企业还建设以产品数据库为核心的标准化、智能化研发系统，包括标准化研发及智能化研发；打造智能化、柔性化、数字化生产制造平台，实现个性化定制生产；更形成模具全生命周期管理服务体系，建立健全检测数据回溯机制，并通过数据链回溯机制助力厂内验收。
原来是“人停，机器不停”
现在是“人停，机器不停”
南都记者探营过程中，车间某班组的员工正聚在大屏幕前开部门会议。车间里的各种数字看板，除了员工14天工时统计、待加工产品信息、计划执行率、资源计划负荷情况、刀具出入库同期对比等等一系列实时数据，甚至还有员工会议通知和议程等等，所有工作环节一目了然。
通过整个车间的数智化改造，如今在星联精密一个员工可以操控七八台设备；员工不再是普通车工或者磨工，而是设备管理工程师或者工艺工程师；产品精度控制5微米以内、从材料进入到产品产出全过程自动化。
星联精密数智化转型的第二个重要节点，是大约在2020年加速推进的生产数字化。
“原来是‘人停，机器不停’，现在是‘人停，机器不停’。”卢佳又打了一个形象的比喻，改造前，是机器不停， 员工在机器旁“三班倒”。“现在是黑灯工厂，有些环节不再需要人工了。”
事实上，南都记者采访的制造业工厂并不是“不需要人工了”，而是随着数智化转型，同样的人力，产能大大增加。
在柔性生产的诉求下，星联精密在2016-2020期间加速推进设备联网。
“改造前，机器就像是在一个信息孤岛，一个‘人’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改造后，我们将数据打通。”卢佳介绍，此举不仅实现了制造的数智化，更在数据中台的基础上，实现了智慧研发，“原来画一个模具图，先了解需求、再测量、再画图。数智化升级后，通过大数据积累很多模具可以实现自动化设计，目前公司30-40%的设计是自动化完成，还有60-70%目前还需要数据量积累。”
这家企业未来的愿景是，开发人员专注开发新东西，“画图纸”的工作完全通过大数据实现自动化。
据了解，目前星联精密的研发平台拥有科技研发人员100余人，总价值约1亿人民币的研发设备，每年研发投入约占销售额的9%，建立了从瓶型开发设计、模具性能研发、订单研发、试验模具及商业模具的检测与测试及瓶坯、瓶子等终端产品的检测与测试的全流程研发体系。其中检测中心实验室为行业首家获得CNAS认可的检测实验室，更是知名饮料品牌认可的第三方实验室，为行业饮料品牌及包装商提供第三方检测服务。
同时，为了提升模具产品质量、提高制造精度、缩短研发制造周期，扩大生产规模，公司投资5亿多元兴建了PET模具生产研发制造基地，引进了五轴柔性生产线，车铣复合加工中心，车磨复合加工中心等国际顶尖生产制造设备、智能化立体仓库及智能机器人。
质检环节的升级
“质量是做出来的不是检出来的”
数智化转型为企业带来的不仅是提质降本增效，还有整个生产环节的改造。
星联精密生产的模具不仅在行业领先，在日本也占据了大约50%的份额。在2016年一次参观走访国际领先的同行企业过程中，有一件让企业高管们十分触动的事情。
“这家企业的员工只有我们的一半，但产值有两倍之多。也就是说，其人均产值是我们4倍。但这家企业的质检人员只有2个人，一位是质量经理一位统计员。”卢佳说，调研回来大家都觉得很奇怪，毕竟彼时企业还在标榜：“我们拥有非常完善的质检体系，我们有几十人的质检团队”。
但是这次调研也为星联精密带来思考：“质量是做出来的而不是检出来的”。
因此，通过本次调研学习，这家企业开始通过质检体系进一步推进整个生产环节的系统性升级。
“第一，怎么样通过生产流程就保证产品是合格，这要求我们提升自己的生产能力和数据化能力。第二怎样加强在线检测，不需要将产品取下来，就在机台上完成所有的数据检测完了。”卢佳说，改造后有两个好处，一是直接减少误差，二是质检非常迅速，“在产线上的监测就实现与终端数据匹配，不符合时直接实现自动补偿加工。”
因此，在企业智能生产、智能装备、智能管理、智能物流、集成优化、智能设计和智能售后服务七大数智化升级的最后一个环节，星联精密建立了产品数据库，严格监控生产过程并自动收集生产检测数据，实现研发检测数据、生产检测数据、制品检测数据保存到检测数据中心，使检测数据形成闭环并反馈到生产。
目前，星联精密检测中心实验室已经成为行业首家获得CNAS认可的检测实验室，更是国际知名饮料品牌认可的第三方实验室，为行业饮料品牌及包装商提供第三方检测服务。
数智化转型未必“面面俱到”
但要“因企制宜，扬长避短”
“数字化是企业迈向高质量发展的必经之路，应该循序渐进，不可一蹴而就”，在本次交流中卢佳直言，星联精密的数字化转型是层层递进的过程，经过了多年的探索实践，累计投入了1.57亿元资金。
通过数智化转型，星联精密实现了研发标准化、生产柔性化、运营数据化。在研发方面，通过构建标准化设计平台，实现非标产品的标准化研发，进而提高了零部件的互换性，节省客户维护保养费用。
在生产柔性化领域，通过构建集中标准智能的生产数据中心，解决机台编程难、待机长、对一线员工要求高的问题，实现从工艺到计划排产、生产的标准化，进而推动工艺生产柔性化。
在运营数据化方面，通过63%的加工设备联网率和MES实现生产过程数据化；通过数据分析平台BI实现数据价值提炼并反馈生产和工艺，提高一次性试模成功率，实现各阶段运营的数据化。
同时，星联精密结合5G/MEC边缘计算能力，通过VR/AR、3D建模和大数据能力，搭建星联远程服务，实现线上与客户洽谈、产品研发、工艺测试、技术交流、客户服务等。
这一系列操作实施下来，星联精密实现了研发生产服务一体化数据融合贯通，客户需求响应时间缩短了20天左右，还可适应行业产品快速迭代、个性多样的特点，更在精益中持续寻找利润增长点，2020年对比2019年增长46.57%。
可谓是为国产模具数字化高质量发展“探路”一定的示范作用。
“虽然星联精密不到3亿元产值，但是可以跻身2021年佛山7个二级示范工厂之一，可以看到标杆企业数智化转型实践不一定面面俱到，但一定是要适合企业本身发展的。”佛山市信息协会副秘书长、佛山市工业互联网产业联盟秘书长孙逊总结，企业数智化转型一定要结合企业不同发展阶段的特点，立足企业实际去开展。
目前，“佛山市企业走进数字化智能化标杆示范企业”系列活动已成功举办三期，接下来，市信息协会将积极搭建平台，推动中小企业积极拥抱数字化变革，继续组织向标杆企业学习取经，为企业数字化转型提供帮助，打开思路，助力佛山企业加快数字化、智能化转型提速。
作为制造业大市，2021年，佛山出台《佛山市推进制造业数字化智能化转型发展若干措施》，计划在三年内拿出一百亿元支持佛山企业开展数字化、智能化转型。
推动制造业数字化、智能化转型已成为佛山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要抓手。
采写：南都记者 路漫漫 实习生 陈映萍
摄影：南都记者 郑俊彬
本期报道支持：佛山市信息协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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